断章

【叶冰裳×李承鄞】惊鸿(十八)

朝堂上因为抚远将军一事,高相与忠王两党连续吵了好几日,仍然没个定论。

这日休沐,六部组织了蹴鞠比赛。因最近党争激烈,赛场上也弥漫着硝烟味。

这场比赛是户部与刑部的赛场,两对主力刚好又是高震和赵世玄。

李承鄞看着高震直盯着对面的人,目露凶相。

他走上前拍了拍高震的肩膀“你跟那赵世玄有仇啊?这么盯着他做什么?”

高震回过神来,恭敬道“翊王殿下,您怎么也来了?”

李承鄞亲和的笑着“一家人何必这么客气?”

“那赵世玄怎么得罪你了?”

高震看他这么随和,也就把话说开了“殿下有所不知,那赵家小子老跟我抢那鸣玉坊的明月姑娘。他是什么身份?他父亲不过是我父亲脚底下讨饭吃的,也配跟我抢人?真是不知天高地厚!”

“君子不夺人所好,这赵世玄确实可恨呐!”

“可不就是嘛!他天天在明月姑娘面前卖弄文采,做出一副谦谦君子样,实际上虚伪的很!”

李承鄞只含笑看着他“既然这么恨,那何不乘机打他一顿?反正赛场上发生意外也很正常。”

高震想了想,谢道“殿下说的有理,我就算打残了他,他也不敢拿我怎样。”

李承鄞看着高震跟他的队友密谋着待会要做的事,轻微摇了摇头。这可怪不得他了,是他自己被美色迷了心窍,才坏了一盘好棋的。

看台上,叶冰裳正挨着永宁和洛熙坐着,他们边上是太子李承邺。

她只在书上看过这蹴鞠比赛的事,现场观赛还是头一回,一时新奇,也就没参与进永宁和洛熙她们的话题里。

永宁晃了晃洛熙的胳膊“你说他们待会会打起来吗?我听说他们前阵子因为鸣玉坊的头牌大打出手呢!这情敌见面分外眼红,我们有好戏看了。”

洛熙无奈的劝着“永宁,幸灾乐祸可不是好事。”

李承邺把她的话听进去了,问着“永宁,你是说赵世玄和高震因为一个女人打起来了?”

永宁点了点头“二哥你不知道吗?这事在上京都传开了,连平头百姓都在议论这件事呢。”

这高相对赵敬禹是有提携之恩的,怎么他们两家晚辈之间处成这副鬼德行?

李承邺心底瞧不起这等为了女人要死要活之人,可他不能瞧不起高相之子。

“他们也不顾惜着世家子弟的脸面,怎么能当街斗殴呢?实在有辱斯文。”

永宁只点了点头“是有点难看了。”

赛场上,高震借着传球的功夫,让人将赵世玄堵在人群里,他早已不在乎输赢,只想着怎么教训情敌。

他假借截球的契机,狠狠踹上赵世玄的膝盖关节。等人倒地了,他传着球跑远,而他的那帮队友则有意无意的踩着地上人的骨关节跑向另一边。

比赛因为这场骚动中止,刑部的几个小年轻围着赵世玄,此时赵瑟瑟从高台上跑过来,焦急的掉下泪来。

李承鄞带了一个医官前来,众人忙让出一条道来。

高震有些不高兴,他巴不得赵世玄废掉。

“殿下可真是好心!你不会还念着昔日那旧情人吧?”

李承鄞盯着赵世玄的伤势,解释着“你这回做的太过了,我只是怕舅公为难而已。”

高震听他提到他父亲,得意道“他父亲不过一闲散武夫,父亲才不会把他们放在眼里呢!”

李承鄞盯着那鲜血淋漓的伤口,垂下的眼里是一片轻蔑鄙夷“你犯得着因这种人惹一身腥臊吗?给他医治,就当这事了了吧。”

赵瑟瑟见他带着医官前来,心里还有点感激,以为他还念着旧情。可她抬头望去,只见一片刺骨的寒意。她从未见过李承鄞这么冷漠无情的样子。

不管赵家人有多么忿忿不平,这场骚动最终还是被平息了下来,也让官场之上的是非愈演愈烈。

  

又过了几日,岸边枝条生出新芽之时,一场春猎在皇家禁苑举行着。

叶冰裳虽能做到在马上不掉下来,可弓箭她是拉不开的,便一早去了骊宫陪着太皇太后。

李承鄞入继德殿时,狩猎时间才过半。众人惊疑不解,他这是半点也不在意比赛结果啊。

他怀里揣着只雪白的兔子,恭敬的行完礼后,便朝太皇太后那边走去。

他将兔子捧到叶冰裳面前“喜欢吗?这是我找了大半天才找到的。”

叶冰裳顶着众人的目光,只能接过那只兔子,仔细看了看,夸道“是挺可爱的。”

皇后见他这么不看重这次春猎,本就在气他不争,如今听了这话,差点维持不住脸上的平静。

她又看了左面一眼,就见李赜又瞧着他俩一脸欣慰的样子,更气恼了。他们父子俩的审美还真是一脉相承,气她的本事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。

眼不见心不烦,她只能抿了口茶,压下心底的火气,当做什么也没发生。

“太奶奶借了我的裳儿这么久,该还了吧?”

太皇太后瞪了他一眼“你是越来越没个正形了……”

她笑着将叶冰裳推过去“快走快走,不耽误你们小夫妻相处了。”

叶冰裳抱着兔子,只瞥了眼他挂着温柔笑意的脸,安静跟着他一起回到原先的座位上。

他本也没期待她能跟他说什么,能给他面子接过这兔子他已是很满足了。

叶冰裳时不时的摸一把小兔子柔软的毛发,很是惬意,如果李承鄞不时不时夹菜到她碗里,她能更自在些。皇后那灼热的视线,快要把她烧穿了。

她不耐烦的瞪了一眼身边的人,只得了个嬉皮笑脸的样貌,实在欠得慌。

她转过脸来,就瞧见一粉蓝色衣裙的姑娘往他们这边瞧,只这么一眼就缩了回去,像极了她怀里的兔子。

“有个姑娘在看你,是旧相识?”

李承鄞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,他垂下眉眼,稀松平常的说着“那是辅国将军之女,之前在宫里见过几面,跟我们没什么交情。”

叶冰裳知道他说的‘我们’是指他们皇室子女,可是,他的话能信几分呢?人姑娘平白无故总瞧他一已婚王爷干嘛?

不过,这又与她何干?

她没将这事放在心上,摸够了这兔子就把它交给了嘉卉。小丫头盯着这兔子看了许久,再不给摸就要馋哭了。

狩猎时间接近尾声,其余人也慢慢走进殿内。

永宁和洛熙就坐在他们对面,他们互相打了个招呼,就安静的没有再说什么了,等着宴会正式开始。

宴会开始前,大总管曹芨宣布了这次春猎的名次。拔得头筹的是太子李承邺,共狩猎了19只猎物,而李承鄞是18只。

不过底下的大臣对这个结果是有质疑的。他们兄弟俩除了那凑数的十只野鸡,太子李承邺有五只兔子是拿来凑数的,而李承鄞剩下的八只不是野猪就是麋鹿,更何况他只花了一半的狩猎时间。

叶冰裳看了眼嘉卉怀里的兔子,轻轻撇了上面一眼。李承鄞这父皇,多少有点偏心眼啊。

李承邺脸色不是很好看,他只恨他这弟弟一点也不知收敛,好好的避让锋芒自保不好吗?非要来跟他争个高下。这些大臣怕是面服心不服,正暗地里编排他呢。

李承鄞倒是一点也不在乎的样子,他只顾着给叶冰裳舔菜,时不时的就要问几句话。

李赜知道他这么一锤定音是偏心了的,可他不能眼见着他立的太子被人压下去而毫无作为。

他忙开口和稀泥“狩猎的乐趣在于过程,不是结果。你们可以把今天打到的猎物,送给在场的任何一人。”

他停顿了会,见场上仍是寂静无声的,看向他的三皇子“承玟,你先说,今日这猎物要送给谁?”

李承玟听到他父皇点他名,有点无语,他慢慢放下筷子,开口道“儿臣准备将今日所获之物送给母妃。”

魏修仪听了她儿子这话,吓了一跳,紧张的看向李赜“皇上,承玟他不懂事……”

她话还没说完,李赜便打断了她“谁说他不懂事?你有这样一个孝顺的儿子,应该欣慰才是。”

魏修仪见他没生气,心里放松了些,又见她那儿子谢了恩,没人怪罪,才真心的笑了笑。

四皇子李承沅将猎物送给了太皇太后,之后就是太子李承邺。

出人意料的是,他将猎物献给了皇后。

不过这又在情理之中。他是作为太子给一国皇后献礼,不管是出于孝道,还是考虑到高家,他都有理由把这猎物给皇后。

只听他继续补充着“父皇以孝治国,皇后娘娘母仪天下,不仅是儿臣的母后,更是天下万千子民的母亲。承邺谨代表天下百姓,感谢皇后娘娘的恩德。”

不管皇后是有多恨这太子,她作为国母,都得含笑收下。

她只简单说了句“二皇子过誉了,多谢二皇子的这份孝心。”

不同于皇后的不情愿,李赜对李承邺的表现是很满意的。

太子施恩于政敌,也是在安抚高家和文武百官。这样在座各人先前升起的不平多多少少能削减一些,同时也有利于他平衡前朝势力。

李承邺还没来得及再表现点别的什么,皇后已是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对李赜说着“陛下,本宫倒是很好奇,承鄞会把猎物献给谁。”

哪怕李承邺是太子,听了皇后这话,他也不得不给李承鄞这个中宫嫡子让道,只是他多多少少是不甘心的。他看着他的父皇满含着期许的望向他那个弟弟,怎么会看不出差别呢?

李赜含笑看着李承鄞,调笑着“承鄞,赶快说答案,你母后都等不及了!”

李承鄞不紧不慢的站出列,对着上面恭敬的行了大礼“儿愿代大哥尽孝道,将今日所获猎物,献给大哥的母妃慧贵妃。”

李赜虽嘴上说着皇后等不及了,可他心底是想着,他这儿子会把猎物送给他的。明眼人都瞧得出来,皇后刚刚是在邀功,他这儿子又怎么会看不出来?

李承鄞是真心实意的想安抚慧贵妃,也是真心想替他的皇长兄尽孝。今日在场众人,有将礼物献给亲人的,有为攀附权贵谄媚献上的,却无人怜惜这深宫之中的可怜人。只因他们处在弱势,毫无价值,更毫无感情可言。

这深宫十余年,唯有他的皇长兄毫无保留的关心爱护他。他失去的不止是一个亲人,是这十余年温暖着他的星火,是这冰冷宫墙里难得的真情。

他转过身来,看着他皇长兄的生母慧贵妃,目光是那样的澄澈真挚,温暖明媚。

慧贵妃含笑看着他,眼底是一片感激触动。这冰冷的皇城里,大概只有他还在怀念他的兄长。

“承鄞呢,是有心哪!那就让翊王把今日所获猎物,送往慧妃宫中吧。”

太皇太后的感叹把众人的思绪拉了回来。

她心底是很认可这个重孙的。在她眼里,只有这样重情重义,纯善贤良的皇子才能成为一代贤君。只可惜李赜与她的观念南辕北辙。

李赜是有点失落的,可他只能笑着答应这个请求。

李承鄞得了肯定的答复,行了个礼就退下去了。

叶冰裳看着他,想着他这种性子,能让他一直怀念着的,应当是个顶好的大善人。

李承鄞含笑看着她,压低声音问着“裳儿也觉得我做的很好对不对?”

叶冰裳咬牙看了他一眼,偏过头去不想看他这得意样。

这人真的不能给他好颜色,会飘上天的。

李承鄞郁闷了,他这话又哪里说的不妥了吗?

四个儿子,他李赜是一份礼物也没得到,他觉得尴尬又郁闷。

他忍不住问道“难道今日,就没有人把猎物送给父皇吗?”

永宁在这时候走了出来,乖巧的行了一礼“永宁愿意把今日之猎物送给父皇。”

李赜瞧着他这个活泼开朗的小公主,笑问着“是吗?那你打了个什么猎物?”

永宁含笑道“是一只百灵鸟!”

李赜故作失望道“就打了这么个小东西啊?”

“父皇可不要小瞧,哥哥们打的都是在地上跑的,永宁打的可是在天上飞的,正所谓物以稀为贵。而且啊,它们的速度相当地快,我好不容易才逮着的!”

听着永宁的这一番解释,她其余几个兄弟都笑了起了,这是他们难得发自真心的笑意。只有在这种无关利益的时刻,他们才像是一家人。

只有李承邺还百思不得其解,他还在想李承鄞刚刚为什么把礼物送给慧贵妃。在他眼里,一个没有价值的深宫妇人,连给个眼神也是浪费。

李赜看着他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儿,含笑应道“好一个物以稀为贵,朕喜欢你送给朕的这份礼物。”

他转头对曹芨吩咐着“去备份厚礼给我们的永宁公主。”

永宁欢喜的行礼道“谢父皇!”

在回程的马车上,李承鄞在心底给自己做了很久思想准备,终于鼓起勇气开口搭话。

“裳儿,你还生我的气吗?”

叶冰裳皱眉看着他,很是无语“我如果遇事就气这么久,早在遇见你之前,人就气没了。”

见他没了声,她又转过头去闭目养神。

她不明白,他哪来的这么多委屈?她不过是对着他冷言冷语的刺几句,最严重不过是谴责他的傲慢自负,同他所做之恶事相比,不过九牛一毛。

难道就因为他喜欢,她就一定要给他回应?这跟那泼皮无赖有什么区别?

“裳儿,我以后不会再问你原不原谅我了。”

他不确定的问着“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?”

叶冰裳烦闷的叹息着“我难道能变成鸟儿飞走吗?”

他沉默的看着她,心里想着来日方长,他总能等到她回头的。

过了好一会,他笑着说道“好,我知道了。”

叶冰裳摸了摸怀里的兔子,皱着眉头没搭理他。

他盯着那只小白兔,感叹着,他现在还不如一只兔子啊?

  

这日,平定黔州动乱的人选终于有了定论。只是出人意料的是,这差事被赵敬禹拿去了。

朝堂上,赵敬禹表了一番忠心,欢喜的接下了这个太子李承邺抛给他的橄榄枝。

赵敬禹本是定在三日后就走马上任的,他也踌躇满志的准备着。可在出发前一天,他收到了李承鄞的来信,他不得不在城外十里亭处等他,甚至还带上了他的女儿,赵瑟瑟。

那信封里夹着一张黔州的山川地域图。他对这位翊王殿下,早已不复当初满不在乎的心态。他才十六岁的年纪,就已立下了别人卖命一辈子也达不到的功绩。若不是陛下忌讳高家,偏心二皇子,这太子之位,合该是他李承鄞的。

他笃定,这位翊王殿下会给他一样别人无法给予的东西。

李承鄞看着跟了的赵瑟瑟,轻微的皱了皱眉。

“赵将军,大家都是明白人,我就不跟你说废话了。”

他将手中的锦囊抛了出去“这里面是能救你于水火的东西,此行,请赵将军慎重以待。”

赵敬禹疑惑的摸着那个锦囊,问道“殿下可是知晓些什么?那黔州除了些不成气候的暴民,还能有什么别的不成?”

李承鄞直盯着他,笑道“赵将军到了黔州便知道了。”

赵敬禹犹豫了会,问道“这一切,都是殿下算计好的吗?包括那场蹴鞠比赛?”

李承鄞不欲与他多言“赵将军心里清楚便好。此行危机四伏,赵将军还是多多保重自身才是。有些事,等赵将军回京了再聊也不迟。”

赵敬禹见他不愿深聊,拱手告辞道“还是要多谢殿下筹谋划策……”他看了眼他身边的赵瑟瑟,拜托着“我家瑟瑟,就麻烦殿下照顾一二了。想来殿下也是有许多活要同小女说的。”

李承鄞冷着脸不说话,他就看着赵敬禹策马远去,留下他的女儿同他这个人在一处。

这赵敬禹根本就不知道,在黔州等着他的是哪样可怕的凶禽猛兽。那景国,可是精怪成堆的诡异之地。荆州之后损失的那五万大军,都是被李承邺抛下挡怪的牺牲品。

他回想起裴照汇报给他的那些惨绝人寰的景象,后背止不住的发寒。

人力岂能抵挡妖魔?他只希望沈西译花重金买来的引雷符能管用。

等赵敬禹走远,他问向那呐呐不敢言的昔日旧人“你比你父亲聪明,总不会误会我是为了你吧?”

她苍白着脸,心口那句话堵的她难受心酸。

“殿下,当真要这般绝情吗?”

他只冷漠着纠正她的称谓“你该唤我一声翊王殿下。”

他从前在她面前,从来都是一副温柔缠绵的模样,何曾这般冷漠生疏过?

他们多年青梅竹马的情谊,抵不过他在盛国那数月的光景吗?

李承鄞根本就不想管她,更何况他如今已不需要与她做戏,就更没有理由同她纠缠了。

他骑马往城里赶去,只在回身时挑衅的望了一眼高处的丛林。

他知道李承邺在那处看着他,他就是故意引赵敬禹来见他的。他要让他这个好二哥看着,他费尽心思拉拢的新贵,不费吹灰之力便倒向了他李承鄞。

只有逼的李承邺抓了狂,他才有机会拉他跌下高台。

  

评论(35)

热度(325)

  1. 共9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